我的母亲

有一次,和妻逛超市,谈起了龙应台的目送里其中一个描述母亲的片段,“母亲是搭错了时光机,再也回不来的人。” 后来回到家后,又把书翻出来,重新看了一遍并又和妻说了一遍。我说我妈大概也会变成那样吧。妻说怎会呢,然后想了下,我妈才会呢。

于是突然就很想说说我的母亲。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老到糊涂,但是她也藏不住白头发,牙齿也掉了几颗,化妆品也修不好皱纹。时光像一个油画大师,把浓郁的岁月,刻画在她的身上。

每天,她会在那里抱怨,腰酸背痛啊,骨刺啊,颈椎病啊。但饶是如此,却阻止不了她的大嗓门,每个清晨,每个晚上,家里永远是她的声音。而一旦她出门在外,家里就瞬间安静。很久以前,我的外婆也是大嗓门,外婆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隔了那么多年,还常常在我耳边回响,即使她已经故去。

母亲年轻的时候,总是抱怨外婆的大嗓门,却不知自己慢慢也成为她抱怨的那种人。外婆说,哪一天我声音轻了,我就死了。后来她真的去了,一点声音都没。

我也常抱怨母亲的大嗓门,有时候实在受不了的时候,就会责怪她,说轻点,会死么?她就会突然不说话,然后把外婆的话说一遍,等我轻的时候,就是我死的时候。

很多人觉得母亲不好,也会和妻说母亲很烦,妻也善解人意,笑笑而已。我想说,其实年轻时候,母亲倒是不烦人的。家里有男人顶着,什么事情也不用管,虽然生活不殷实,也无忧无虑。但是如果儿子五岁丧夫,儿子读大学第二任丈夫又重病缠身至今,哪个女人会不成为祥林嫂?在两次都本应该幸福的时候,总是祸不单行。

母亲进入更年期后,便再也没有出来过。加之父亲重病,家就成了蜗牛壳,母亲一个人背着,还得向前走。于是所有的外交都成了母亲的活,生病之后,父亲变成了一个怕事怕麻烦的人。所以,不行,不好,不准成就了母亲的黑脸,而父亲就成了老好人。家里的房客有事相求的时候,总是偷偷和父亲说,末了还加一句,别给阿姨知道。

家里没有男人顶粱的时候,总是有人欺负。所以不把得以把自己变成男人。所有的人都成了敌人。而父亲病后,家里经济也出现了问题,除了照顾父亲之外还要拼命工作。而在异地上大学的我却依然浑浑噩噩,生活费一分不少的往家里要,课也照样挂。家那头的母亲在通宵为父亲挂号,在严夏烈日下,在狂风嫉雨中,工作挣生计。

这样的生活,直到我大学毕业,慢慢在工作上有所长进,才有所起色。父亲的病也日趋稳定,可以洗洗刷刷。而我开始成家立业。所有人都慢慢的起色起来。只有母亲,依然活在那段困苦的日子里出不来,她依旧大嗓门,依旧黑脸,依旧固执地对所有人都有所戒备。但她依然是我的母亲。

生活在一起的时候,总是讨厌她的啰嗦,她的大嗓门念叨,也从心里不喜欢她的世界观。但是也许很多年后,一定还是会和妻说起,或者和我的孩子说起,母亲就是那个会在你睡着以后,还把你叫醒,告诉你要睡觉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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